当东北的碧空白雪迎来最后的寒冷，猫冬的人们便开始为春节的到来忙碌起来，即将用来过年的年货都是家乡自生自长的珍贵风物。一年之间乡亲在春季采摘野菜的芳香，在盛夏捕捞江河的鱼鲜，在金秋收获田野的丰饶，在寒冬享受山林的奇珍。
经过一年的辛苦劳作，都在春节打开一年一会的天然积蓄，分享每时每地的美妙物产，希望把随之而来的福气带到新的一年。
和大多数人家一样，我家的厨房里也储藏着跨越一年四季的“积蓄”，积雪覆盖着狭小的村庄，茅草屋更显矮小，炉烟袅袅，稀稀落落的庄户开始为迎接回家的孩子而早早准备着。在北京读书的姐姐打来电话说：“离她回家过年的日子越来越近了…..”，那些被冰冻的储藏是妈妈特意留给姐姐的年货，它们来自于一年前的四季，是春天妈妈在树林间辛勤采摘的野菜、是夏季妈妈在农田里精选的苏子叶、在田地里挖掘的姜拔辣（阳姜），是初秋妈妈晾晒的豆角丝、榛蘑和速冻的粘玉米，是严冬里爸爸围猎的山鸡。还记得，五月中旬过后广袤的黑土平原才渐渐有了春天的迹象，当家门前的菜园子泛起了绿光，妈妈便和邻居家的大婶相约去十里之外的莫力达瓦旗寻找山野菜的翠绿身影。真菌菇和蕨菜长在低洼的沟谷处，在春雨润泽之后的十几天里是采摘的最佳期，一旦错过了这个时段，翠绿鲜嫩的山野菜将因为逐渐木化而失去鲜嫩，刚刚摘下的鲜野菜放在竹条编制的箩筐里背下山，既通风散湿防止野菜蔫黄又有效保留原有的清香。清水洗净的野菜用热水焯一下，再浸入冷水迅速冷却，保留野菜原有的口感的同时能使色泽翠绿如新，既能素炒也可以凉拌，还可以分成小包装快速冷藏，预留给过年回家的孩子们。
腊月27，是姐姐回家的日子，而妈妈为这一天的到来已准备了几天。一大早，天还没亮妈妈便开始张罗起迎接姐姐的晚饭，先是按照厨房里准备的食材简写一份菜单，便进入烹饪环节。昨晚浸在冷水里解冻的山鸡已经缓透，当包裹着山鸡的冰壳渐渐融化还原了山鸡原本肥亮白嫩的肌体，按上去依然富有弹性，和新宰杀的没什么区别，鸡膛内反复清洗几次直到没有一点血水，然后将菌菇、腊肉、大枣塞进鸡腹中，放在大锅中文火蒸上小半天，等姐姐到家的时候刚好腊肉鸡出锅，而等待的过程中家里冰冻的山野菜也在慢慢解冻，当冻霜全部消融浮现出的根茎和叶片依然翠绿如新，春夏时节的清香就这样被带入了新的一年。火车的汽笛声渐近，一声“妈！我回来了……”将过年的气氛瞬间点燃，厨房里不再单单是刀盘的碰击声，取而代之的是大声的开怀说笑，是等不急的嘴馋掀锅盖，从妈妈手里接过一个热气腾腾的鸡腿，这是我记忆里不可或缺的部分，这场最丰盛的盛宴因为母亲的细心收藏得以在寒冬的节日里被一家人重温，餐桌上没有一样是矫情造作的昂贵食物，却让我们一家人感受到了质朴的幸福和炙热的亲情。
年复一年的春节，我们姊妹三人依次感受着回家过年的味道，这里一切都没有变，野菜的味道和那些被血缘所凝结的亲情也没有变化，好的食物和亲情一样总是会表现出一份淡淡的家的味道。 |
